蒂莫西·雷·布朗

没有哪个病人比蒂莫西·雷·布朗更幸运。他曾身患艾滋病和白血病两种绝症，如今却是一个彻底的健康者。

自从1981年艾滋病毒被发现后，在这个“世纪杀手”多达6000万人的追杀名单中，布朗是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被治愈的人。这名病人的痊愈被视为“令人震撼的突破性进展”，他也因此被称为“柏林病人”。

布朗日前向外界分享了在2007年干细胞移植手术的前后经历，公布了这项重大突破发生的各个细节。

与267人配型成功

中等身高，瘦削，几乎是皮包骨，配上稀疏的棕色短发———从外观上看，健康状况堪忧。

蒂莫西·雷·布朗，一名居住在德国柏林的美国翻译，两大绝症先后造访，又被奇迹般同时治愈。可以说，他的不幸叠加起来，最终造就了他的幸运。

布朗第一次被诊断出艾滋病是在1995年，那时他还在柏林上大学。病毒没有击垮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体，而是一直在他体内平静地潜伏着。

直到2006年的一天，不幸再次找上门。当他在路上骑着自行车时，突然感到极度困乏，不得不在中途停下休息。但短暂的休息无济于事，布朗仍感到浑身乏力，他只好前往医院求助。医生诊断艾滋病人自述，确定他患上了白血病。

“当时我和朋友选择了柏林大学附属医院，这里离我住的地方较近。”布朗在文章中写道。接下来，朋友打电话给医院，联系到肿瘤病和血液病专家格罗·修特医生。后者只说了句：“把他送来。”事实证明，遇到修特医生真是布朗最大的幸运。

修特说：“当时布朗的状态非常不好，病情正在恶化，几乎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

他为布朗进行了三个疗程的化疗，同时还为他寻找干细胞移植匹配者，以防不时之需。幸运的是，小概率的干细胞配型成功对布朗来说，并非大问题。

“一些病人永远也找不到合适的配型，我却能找到很多，共有267人。”布朗在自述中写道。鉴于匹配者较多，修特医生便为他挑选最佳匹配治疗细胞，一种名叫CCR5-丁型-32的特殊突变细胞。

之所以要找这种突变细胞，源自一个不同寻常的医学探索。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美国的一些科学家曾经发现，有一些人天生不会受到艾滋病毒的感染。如果在与布朗骨髓配型的捐献者中找到一个“天生不受艾滋病毒感染者”，“在用骨髓移植治疗白血病后，是不是病人体内的艾滋病毒也会跟着一起消失呢”？

据说CCR5-丁型-32突变细胞可以让人类不再受到艾滋病毒的侵染。在检测了60名捐献者后，修特医生终于找到了这位突变基因携带者。

成为艾滋病根治第一人

布朗说，不管是他还是修特医生，都没曾想过能在治疗艾滋病上取得突破。事实上，布朗在最 开始时抗拒干细胞移植。

“我和朋友还有家人都商量过，还向德累斯顿的一名移植方面的教授咨询过这个问题，”布朗说，“我决定对这次干细胞移植说‘不’，我不想做移植手术，觉得没必要。我能继续靠药物维持下去。因为干细胞移植手术成功率只有50%，我不想做一只小白鼠，冒险去做这场生死未卜的手术。”

但药物维持并不长久，到了第二年，布朗的白血病卷土重来，而且来势汹汹。这次，只有干细胞移植才能挽救他的性命。

2007年2月，当布朗接受移植手术后，捐献者的骨髓开始在他的体内运作，新的血细胞开始产生。布朗开始停止服用抗艾滋病的抗逆转录病毒药物。三个月后，血液检查显示他的体内已经没有艾滋病毒。

“这让我兴奋了一整年，”布朗说，“我回到工作中，回到了健身房。”虽然第二次移植手术让他的恢复变得迟缓艰难，但是病毒始终未再复发。

如同医生们曾经预想过的那样，新生成的细胞具CCR5-丁型-32缺陷型基因。在3年多的追踪调查后，医生们确信一个奇迹发生了，“艾滋病毒在这个病人的体内完全消失了”，他成为了艾滋病根治的第一人。

以布朗为病例撰写的论文发表在世界医学界享有盛名的《新英格兰医学杂志》。那时，这个来自德国的研究小组很谨慎地表示“通过骨髓移植长期控制了艾滋病毒”。

因此，当布朗体内再也找不到艾滋病毒的行踪时，路透社在报道中说，在这个“大家甚至不敢大声提到‘治愈’二字的领域里，这绝对是个振聋发聩的发现”。布朗也被称为“柏林病人”。

同样的做法未再造奇迹

2013年，研究者们在治疗一位来自美国明尼苏达州的携带有艾滋病毒的婴儿时，试图效仿布朗的做法，再次创造奇迹。他们为这位叫做“2号病人”的小患者进行了相同突变细胞的脐血移植。然而，在2014年7月的检测中，科学家们发现这项手术并未取得预期效果，只好再寻他方。

如今的布朗不再受艾滋病的任何困扰，而在患病至今的20年内，他仍一直坚持协助科学家们做各项艾滋病的治疗研究。2012年，他还成立了蒂莫西·雷·布朗基金，成为世界艾滋病研究所之一。布朗说：“我会一直坚持做下去，直到艾滋病毒被彻底打败！”

追问

哪种药能治愈艾滋？

布朗之所以能战胜两种绝症，科学家认为有以下3种可能性：

CCR5-丁型-32的特殊突变细胞阻止HIV病毒进入细胞；在治疗的一开始艾滋病人自述，射线就杀死了布朗几乎所有的含有HIV病毒的细胞（由此说来，捐赠者的基因突变就几乎没什么作用了）；由于“移植物抗宿主病”，移植的骨髓细胞产生新的免疫细胞攻击了布朗的原始细胞。这可能杀死了布朗在接受放射治疗后所有幸存的藏匿有HIV病毒的细胞。

那么到底是哪一种呢？亚特兰大埃默里大学的病理学家圭多·西尔维斯特医生和他的同事进行了一个小的研究，他们给了三只猴子和布朗一样的“待遇”，以找出哪一步可能在治疗中消灭了HIV病毒。

研究中，他们给猴子感染了猴的人类免疫缺陷病毒，这种病毒与HIV病毒相近，可以在动物身上引起类似艾滋病的疾病。首先，猴子接受一段时间的抗逆转录病毒药物，以模仿HIV病毒感染者的情形。然后，猴子接受放射并接受来自他们自身在被感染前取得的骨髓干细胞的移植。

研究人员发现，放射治疗杀死了猴子们大多数的血液细胞和免疫细胞，包括高达99％的CD4-T细胞。这一发现使得“通过放射杀死几乎所有的储存HIV病毒的细胞可能是治愈布朗的关键步骤”这一假设成为可能。

科学家们还发现，移植后几周内，猴子体内就产生了无HIV病毒的血液细胞和免疫细胞，表明骨髓移植实验成功。如果猴子被发现HIV病毒感染被治愈了，研究人员将能够排除“移植物抗宿主病”这一假设的可能性，因为每只猴子接受的是其自身的细胞的移植。但是糟糕的是，治疗后一旦研究人员停止给予猴子抗逆转录病毒药物，两只猴子的病毒水平迅速反弹。

更不幸的是，第三只猴子发生了肾衰竭并最终被实施了安乐死。研究人员在它的一些组织中发现了一定数量的HIV病毒，提示三只猴子均没有被这种治疗方案“治愈”。

“这些发现表明放射治疗虽然可能可以降低HIV病毒的水平，但并不足以消除所有储存HIV病毒的细胞。”研究人员说，“结果表明，柏林病例之所以被治愈，骨髓捐赠者的基因突变或是移植物抗宿主病起到了显著作用。”柏林病例的治疗方式已经至少在两个有淋巴瘤的HIV感染者中尝试过。然而，在这些情况下，骨髓供体没有CCR5基因的罕见突变。病人最初看起来是没有HIV病毒了，但几个月后病毒又会出现，病人不得不重新开始服用抗逆转录病毒药物。

新文化报 单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