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9月底，9价HPV疫苗在上海正式开始接种，但因为供应数量有限，上海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一“苗”难求。

然而，只要把“定金”交给黄牛，2天后，竟有社区卫生服务中心9价HPV疫苗注射资格，摆在一个居住地、户籍所在地、居住证所在地均不在该社区的女孩面前。而在正规途径下，即使女孩各方面均符合该社区的条件，也要等待至少半年的时间。

咨询：2800元可快速搞定预约名额

目前，9价HPV疫苗的接种范围为16岁至26岁女性。对于1994年出生的茵茵而言，9月底的接种放开不啻为一种福利。

“这一个月，我什么办法都用了。”茵茵说，她在街道9价HPV疫苗开放预约的第一天，她就拉着伙伴起早去排队预约。然而，有很多人来得比她还早。茵茵紧赶慢赶，只排到了一张2019年下半年的预约号。

“实在等不及了，朋友让我上社交平台发求助帖。结果遇到了一堆黄牛。”茵茵说，让她惊讶的是，这些黄牛口气极大，“只要先付高价费用，就有办法快速搞定预约名额。”

对于茵茵所反映的情况，记者上网核实发现，在微博等社交平台，确有一些账号，在公开叫卖9价HPV疫苗的预约名额。为了核实这些黄牛所言真伪，记者随机挑选了一个账号进行核实。

该账号名为“不如在疯疯癫癫中神经错乱”（下简称“疯癫”）。在微博中，“疯癫”宣称，她可以帮预订9价HPV疫苗，并“帮忙安排社区医院打”。

她还特意强调，“你自己很难预约到的”。

记者以求苗者的身份向其咨询后，她告诉记者，只要付6800元，即可在上海社区医院接种，不限户籍，目前可以排到2-3月份。

6800元疫苗款中，2800元需作为“定金”提前支付给她，另外4000元为正常的注射费用。在社区医院付费，打一针交一针。

黄牛承诺，花2800元可快速搞定预约名额

“交好定金怎么能确定我约上了呢？我的户口不在上海。”暗访记者向“疯癫”表达了自己的疑虑。

为了取得记者的信任，“疯癫”向记者出示了一份打过马赛克的Excel表格。表格中分别列有日期、姓名、身份证号以及地点等信息，共23个不同的身份证号出现在该表格中，时间从10月3日至11月15日不定。

“疯癫”说：“名单可以给你看，每天约很多人的。”

平日里，“疯癫”会像许多微商一样，在其个人微信、微博平台发布“用户”反馈信息，以显示其真实性。这些信息中，不乏标有HPV9的上海市预防接种卡，以及9价HPV疫苗针剂的盒子。

付款：通过拍下“体检卡”付费

12月23日，“疯癫”再次在其朋友圈中发布9价HPV疫苗预订信息，并强调：现在付款，12月25日即可注射第一针。

此前，记者曾致电了上海市内约30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所有接通电话的门诊均表示，即使居民现在预约，最快也要等1个月左右。

“疯癫”是怎么做到2日内即可预约成功的呢？

这些活跃在网络上的黄牛，到底是在吹牛骗钱，还是确有“特殊渠道”? 为了求证，记者在茵茵的协助下，展开了进一步暗访。

茵茵非上海市户籍，常住地址位于徐汇区内，符合“疯癫”所要求“不限户籍，不能超龄”的条件。

在得知记者要购买服务后，“疯癫”向记者转发了一条名为“美年大健康体验卡”的闲鱼App产品链接。她告诉记者，因为闲鱼App上不允许上架9价HPV疫苗相关产品，她只能采取这种方式进行交易。这种交易方式，可以允许消费者在注射后，再“确认收货”，“主要是提供给那些对付款心存疑虑的人”。

付款后，黄牛发来了接种信息

付款后，“疯癫”向记者索要了注射者（即茵茵）的姓名和身份证号。

没过多久，一条信息被发送到了记者向“疯癫”提供的微信号上，上面赫然写着“12月25日（周二）下午14:00—16:00。地址：虹口区广灵一路80号广中街道卫生中心。其他：请携带本人身份证，疫苗单付费1300多。”

打针：出示身份证后付款人完成注射

12月23日晚，“疯癫”建立了一个微信群，并邀请了包括记者所提供微信号在内的5个微信账号加入群聊。

在微信群中，“疯癫”向其他5个账号强调了注射当日需要注意的事项：“当天先到1楼挂号处挂号，再到3楼预检处取号，只能现金或刷卡，取号时一定要说接到通知才过来的。”

聊天群里，黄牛强调是“一定要说接到通知才过来的”

事情真如“疯癫”所描述的这样简单吗？

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12月25日下午，记者和茵茵一起，到达广中路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令人惊讶的是，9价HPV疫苗注射的大门，竟向茵茵一路敞开。

当天，出示身份证并表明要注射9价HPV疫苗后，茵茵顺利地在广中路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一楼挂号窗口挂号，并在3楼预检台取得登记排队号码、接种知情同意书以及预防接种证。

经过一个多小时等待，茵茵被叫入诊室内进行登记。

在接过茵茵的身份证、预防接种证等材料后，工作人员对茵茵进行了登记。登记后，医生告知茵茵，可以去缴费，然后注射第一针了。

下午4时许，茵茵在广中路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完成了缴费，并获得了收费收据。

记者看到，在“疯癫”所建的“12·25九价接种”群中，除了记者提供的微信账号外，至少有2名成员，表示成功完成了注射，并在微信群中反馈了登记排队号码、收据等凭证。

社区医院回访:

预约制度人性化或为黄牛提供投机空间

仅仅2天，黄牛“疯癫”就完成了她的承诺，在社区医院预约到了市面上一针难求的9价HPV疫苗。她到底运用了怎样的方式？是否系因为广中路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疫苗较多，恰巧被她获知了呢？

为了探究原因，记者又一次以预约者的身份致电广中路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

电话中，工作人员表示，想要在广中路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预约9价HPV疫苗，首先要有地址位于该街道的居民户口本、或房产证或写有本人名字的租赁合同。想要预约者，需携带以上三种证件之一以及本人身份证，于每周三下午2时至4时，到广中路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进行预约。

“现在预约的话，大概要排半年。前面大概排了几百人吧。”工作人员说。

在预约现场，工作人员还向记者透露，如果想要帮人代办，同样需要携带被代办人身份证、以及地址位于该街道的户口本或房产证或写有被代办人名字的租赁合同，于每周三下午，到广中路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现场预约。

也就是说，按照正常途径，根据广中路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给出的要求，仅提前2天，户籍及居住地均不在广中路街道的茵茵，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完成9价HPV疫苗的预约。

截至记者发稿前，在社交平台，仍有部分账户在兜售9价HPV疫苗预约名额。

记者体验发现，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预约制度相比一些民营医院更为便利和人性化，然而，这却给投机者留下了生存缝隙。

许多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的9价HPV疫苗仅提供给该社区的居民。然而，如何判断居民是否生活在该社区，部分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方法却非常简单：仅要求居民提供租房合同，作为该居民生活于该社区的证据。

当被问及这些合同是否需要备案或公证时，工作人员表示并不需要。

同时，部分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还表示，允许居民相互之间代办。这些过于简易的程序，都为投机者留下了钻空子的空间。

也许，“疯癫”的快速预约成功就来自于这些空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