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煜煌在艾滋病研究室与病人交流

在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卫楼21楼，楼梯拐角房间贴着“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艾滋病研究室”字样，门口摆放着五个上锁的档案柜，柜门玻璃上贴着白纸，里面装着17年来部分艾滋病人的就诊追踪资料。

“怎么会是我”、“我不想活了”……曾在郑煜煌接诊的艾滋病人中，大部分得知确诊会有这样的反应？郑教授会充当一位倾听者，让对方重燃生的希望，再帮他量身定制治疗方案。

郑煜煌是湘雅二医院感染科教授，一级主任医师，美国宾州大学医学院博士后，他被称为湖南省防治和研究艾滋病的第一人。从2000年他牵头创建了湖南首个艾滋病实验室及艾滋病专科门诊，2001年全省率先开始抗艾滋病毒治疗，迄今为止郑教授已经诊断治疗了来自省内外的艾滋病毒感染者和患者近6000人，长期在湘雅二医院门诊追踪治疗者近千名病人中至今无一例死亡。

△郑煜煌给大学生讲科普课

每个艾滋病患者都曾深陷绝望，他是一位很好的倾听者

“怎么会是我，我不想活了”这是不少艾滋病患者确诊时常说的话，也是郑煜煌教授最常听到的一句话。

在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艾滋病专科门诊，郑煜煌面对形形色色的病人，他是一位很好的“倾听者”，常常在仔细听完病人的倾诉之后，一遍又一遍地梳理那些与病情毫无关系的“来龙去脉”来安抚患者。

“作为一个医生不能嫌弃病人，绝望的病人把我当成救命稻草。”郑煜煌说，每一个与艾滋病抗争的患者，都让他感触颇深，几乎每一个艾滋病患者都深陷焦虑和恐惧。郑煜煌回忆道，他曾接诊过长沙一个对夫妇，两人都只有20多岁，从小青梅竹马，结婚后生下了孩子。

“当时孩子经常生病，一年住了3次院。”郑煜煌说，从基层医院到省城医院，肺部经常感染，免疫力低，最终辗转找到了他，孩子确诊感染HIV。

郑煜煌说，不到一岁的孩子感染HIV，他很自然想到了母婴传播，于是为其母亲做了检查查出感染HIV。听到这个消息，孩子母亲当场痛哭，而如何感染她也不知情。

“她说自己每天就在家里养猪种菜连县城都没去过，也没有和其他人发生关系。”郑煜煌建议其丈夫做了检查，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丈夫也感染了HIV。至于源头，在与两人的聊天中，最终丈夫坦言曾多次去过娱乐场所。

“绝望紧张与焦虑，这是每位患者确诊时都有的。”郑煜煌说，每每遇到确诊的病人，他都会静下心来听听他们的故事，也会给患者讲他接诊的患者和现在的治疗效果，让患者重拾信心。

在两人灰心失望时，郑煜煌给了他们重生的希望。给他们量体裁衣制定了合适的治疗方案，在郑教授和病人的密切配合下，半年后两人血液中检测不出病毒，这意味着传染性很小。在抗病毒治疗一年后，女子正常怀孕，通过母婴阻断服药，围产期正确处理加上人工哺乳，全程跟踪干预成功助其生下了健康的宝宝。

这也是郑煜煌挽救诸多家庭中的其中一例。

△郑煜煌给艾滋病人看病

抗病毒早治疗18年，迄今无一例患者死亡

在湘雅二医院艾滋病研究室，一间普通的实验室被隔成了两部分，桌子上摆放着各种检验仪器。门口摆放着五个柜子，柜门玻璃被贴上了白纸来保密。

“这是18年来接诊的部分患者资料，都保存在这里。”郑煜煌说，文件盒里详细记录的病人的基本信息，治疗情况等等，除了纸质版，他们还整理了电子档案。只要是他长期跟踪治疗的患者，这里面都能找的到。

看似普通的研究室，郑煜煌带领艾滋病专科门诊做出了令人震惊的成绩。2000年，他牵头创建了湖南首个艾滋病实验室和艾滋病专科门诊，收治了湖南首例艾滋病患者，2001年开始了湖南第一例成人艾滋病抗病毒治疗。2003年开展了湖南首例儿童艾滋病抗病毒治疗，2005年省内首次成功完成艾滋病母婴传播病例。

“艾滋病患者‘零死亡’。”提到这个数据，郑煜煌很有信心，十多年来他们团队共咨询和检测有传播艾滋病高危行为者近10000人次，发现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并启动治疗2200多例，在长期追踪治疗的近1000例艾滋病人中迄今无一例死亡。

郑煜煌表示，凡是接受规范抗病毒治疗并达到预期效果者，其预期寿命与当地平均寿命没有太大差距。他坦言，对艾滋病患者还存在一定的歧视，“特别是很受家庭成员和熟悉人群的排斥。”

据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报告，截至2018年8月31日，我国大陆报告现存活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病人是841478人。我国提出的目标是，要求2020年要力争实现“三个九”的艾滋病防治工作目标，即90%发现率、90%治疗率和90%治疗成功率。

此外，世卫组织的目标是达到零艾滋病新发感染、零艾滋病相关死亡，零歧视艾滋病人、 “达到三个九迈向三个零，这就是我们工作的总目标，任务相对比较艰巨。”郑煜煌说。

△郑煜煌在戒毒所与艾滋病人问诊

最早提倡早期抗病毒治疗，实时追踪患者病情

郑煜煌的艾滋事业要追溯到1994年，当时在美国雅礼学会的赞助下，他前往美国宾州大学研究肝病。契机发生在半年后，本应因资助到期而回国的郑煜煌受到了美国专家的赏识，得到继续赞助，不过赞助的课题却换成了研究艾滋病。

1998年，郑煜煌回到湖南，在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肝病专科任职。此时国内对艾滋病还鲜有研究，省内甚至是一片空白。诸多领导鼓励他投身省艾滋病防治研究事业，家人也渐渐从一开始的坚决反对变得开始支持。

当时艾滋病被称为“世纪绝症”，不治之症带来的绝望、病毒具有的传染性令世人深受恐惧。而经常接诊艾滋病患者的郑煜煌，也因此陷入了众人疏远的窘迫境态，一些人远远地看到郑煜煌后还绕道而行，而他迄今已经坚持了18年。

“别人的命都攥在你手里，必须要认真负责。”作为湖南乃至全国最早一批提倡早期抗病毒治疗的专家，郑煜煌强调的第一点就是抗病毒早治疗，近几年联合国更新的艾滋病防治指南也印证了这一点。

郑煜煌糅合中医理念的因人制宜，提倡艾滋病防治要因人而异，全面考量患者身体状况，根据不同情况、不同人群，制定不同的防治方案，对某些常发生的机会感染如结核病、肺孢子虫肺炎和其他性传播疾病适时开展预防，并积极治疗发现的各种并发症，积极发现和治疗艾滋病相关的心血管病、肾脏病和代谢性疾病。近年来医学界从单纯地针对病症到注重个体差异的转变，便可以感受到他此举的前瞻性。

“要对艾滋病患者进行及时的规律地实时追踪。”郑煜煌为他的病人都建立了详细的病情档案，病人没按时来看病就打电话催。如果药物产生副作用，他甚者比患者更加着急。对于放弃的、有情绪的、有困难的患者，他还会进一步交流。他时常“言辞激烈”地与患者交流，鼓励他们继续与艾滋病抗争，要求所有病人按时回访检测治疗。

为了让大众更加了解如何预防艾滋病，我们整理了几个大众比较关心的问题，并邀请了郑煜煌教授来为大家解答：

问：HIV是怎样传播的？

答：艾滋病病毒（HIV）的传播主要有3个途径：1、性传播，包括男女无保护性行为和男男性行为，后者的传播危险性比前者大10倍以上。2、血液体液传播，艾滋病病人的血液、精液和其他生殖道分泌物都有传染性，输血感染HIV不仅感染病毒的数量较多而且发病快。3、母婴传播，即HIV感染者孕妇传给新生儿，不采取有效的母婴阻断措施的传播率约40-50%，但如果实行规范的全程母婴阻断方法可使母婴传播率下降到1-2%。

问：日常生活中，哪些日常接触不会传染艾滋病？公用卫生洁具会感染HIV吗？共同洗内衣会感染HIV吗？

答：由于艾滋病病毒（HIV）在体外环境生存力很低，故日常接触HIV感染者和艾滋病病人都不会被传染，如一起工作和学习，共用办公用品和服装、握手和拥抱等等，公用卫生洁具和共同洗内衣都不会感染HIV。

问：接吻会传染HIV吗？

答：接吻一般不易传播HIV，但口腔有溃疡者有传播危险。

问：被针扎到会不会感染HIV呢？穿耳洞、纹身会不会感染HIV？拔牙、补牙或是洗牙会不会感染HIV？共用剃须刀可能感染HIV吗？

答：由于HIV通过血液传播，针扎、穿耳洞、纹身的工具和拔牙工具一定要经过消毒处理，所以一定要到正规诊所去施行，剃须刀私用是常识。

问：献血会不会感染HIV？

答：参加卫生部门组织的无偿献血是一种社会义务，有关单位会采取严格的消毒措施避免污染血源和献血者。

问：到小诊所去就诊是不是有感染HIV的风险？

答：凡是牵涉到侵入身体操作的诊断治疗行为都建议在正规医院施行。

问：口交是否会传染HIV？肛交会感染HIV吗？

答：口交和肛交是男男性行为的主要性活动方式，由于可能造成局部的溃疡和破损出血，所以更容易传播性病和艾滋病，使用安全套可以减少其传播危险性。

问：HIV是否可以通过眼睛传染到人们体内？

答：在医疗操作中如果有艾滋病人的血液溅到医护人员的眼睛中，应立刻用眼药水反复冲洗眼睛，然后找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按职业暴露启动相关程序，我院发生这种情况可直接找预防保健科。

问：女性是否比男性更容易感染HIV？

答：由于生殖道的结构区别，HIV男传女的机会大于女传男。

问：男男性行为什么更容易感染HIV？

答：男男性行为成为传播艾滋病和其它性传播疾病主要原因有：男男性行为者常有多个性伙伴，且在性活动中较少采取保护措施，同时其中部分已恋爱结婚生子，故在疾病的传播链中具有“放大效应”“；同时男男性行为特殊的性行为方式比异性性行为更容易造成局部组织破损和出血，导致疾病更易传播。研究表明：男男无保护性交比男女无保护性交传播艾滋病的机率大10倍以上。

问：怎样才能确认感染了HIV？

答：到医院或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做HIV抗体初筛实验，一般感染后12周阳性率可达90%，24周可达到95%以上，然后去省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做HIV抗体确证实验。另外如果做HIV RNA病毒载量检测在感染后2-3周可检测到95%以上，但是都不排除假阳性和假阴性。

问：艾滋病能治好吗？

答：目前我国86.1万HIV感染者和艾滋病病人中有71.8万人已经接受了抗病毒治疗。抗病毒治疗使感染者体内的病毒载量明显下降，机体免疫力逐步恢复，使各种机会感染和并发症减少或延缓发生，不仅提高了生活质量而且可以明显延长患者的寿命。

调查显示，近年来随着诊断治疗水平的提高，艾滋病已从当初的“谈艾色变”变成了象糖尿病和高血压类似的慢性疾病。长期接受治疗的艾滋病人其死亡率明显降低，在欧美等发达国家，艾滋病年死亡率自本世纪初已经下降至1%左右，而人口正常年死亡率在美国是0.85%。2008年后新的HIV感染者长期坚持服药的预期寿命平均在45年以上，类似于糖尿病。英国科学家梅（Margaret May）观察了2000-2008年期间开始抗病毒治疗的艾滋病患者，发现在治疗开始一年内CD4细胞数量达到350个/毫升以上同时病毒载量小于检测水平者，有可能接近正常人的寿命预期。其中经过5年治疗后CD4细胞数量在350-500个/毫升者，男性患者寿命预期可达77岁（英国男性平均寿命80.1岁）；女性患者寿命预期可达81岁（英国女性平均寿命88.6岁），而达不到病毒抑制效果或吸毒的患者将减寿10年左右。同时坚持抗病毒治疗实现机体免疫重建，还可降低或延缓多种机会感染的发生，并减少了癌症、心脏病和其它非艾滋病相关并发症的发病率，使生活质量明显改善。我国目前还缺乏相关的数据，但是治疗效果也明显提高。

问：你接诊过的病人中，患病后生存时间最长的是多久？

答：湘雅二医院艾滋病研究室和艾滋病专科门诊自2002年成立以来，已先后检测和咨询艾滋病高危人群近万名，启动艾滋病抗病毒治疗2100余名，目前除研究室承担的国家艾滋病治疗专项研究课题中的治疗者外，仍有近千名患者在接受长期的追踪和治疗，其中绝大多数病人都恢复了健康，重返工作学习岗位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自2011年迄今我院艾滋病专科门诊开诊十多年来无一例病人死亡，我们治疗的艾滋病病人生存时间最长的目前是28年，迄今他仍在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