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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艾滋病人一起生活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距离第一次回答这个问题,已经过去了6个月。期间一直都有善良的你们为我打气,今天便是正式交上完整答卷的时候了。服药后追踪6个月,已全部结束,均为阴性。(此处划重点,换句话说,下面啰嗦的一大堆,你们可以选择性看或者直接略过)。虽然吃药那一刻就知道感染的几率很低,评论里也有不少人都知道阻断药成功的概率非常之高,但是没到最后一刻,总还是或多或少得有些不安。就比如每次复查的结果其实我自己都能查到,但每次我都想去感染科再次确认,让当班医生亲笔写上“阴性”两字,我才能把心放回肚子里。在三个月的时候,我发现每次HIV抗体的绝对值都在往上涨,(尽管后来涨到6个月,也都在标准范围内),但心里难免还是咯噔了一下。好在这6个月,就如今天碰到同事送我的四个字一样——虚惊一场。

万幸的是,每次抽血复查的时候,我并没有遭遇到可能会遭遇到的白眼和歧视,虽然为我抽血的同仁的内心世界不得而知,但至少我没有看到手套和口罩下的区别对待。相反的,我感受到的更多的是例如院感科医生的关怀甚至同情,为我不得不服阻断药而感到心疼,为我服药后副作用反应不强烈而欣慰,为我追踪结果均为阴性而绽放发出肯定的笑容。今天接诊我的是一名主任医师,你们应该能从她的笔迹中看出这件事的尘埃落定。她说了一句话,我印象深刻,“以后像这种患者肯定是越来越多……”,然后我俩便是长长的沉默。

艾滋病患者

还记得吗?我说我发现自己被扎的第一瞬间,内心居然是如释重负的。是的,我辞职了,我做了逃兵,往严重了说艾滋病患者,我违背了当初的医学誓言。当同事们听到我辞职的消息,多数都是投来羡慕的目光,又或者是赞许我的勇气,因为我做了他们一直以来想做却不敢做或没做成的事儿,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我是钦佩至今还留在岗位上的他们的,因为至少在我看来临床的坚守更为不易。我从2月份开始,便一直为了换工作而努力,当初给自己的界限是合同五年整的那一天,即使没找到新方向,也要离开。幸运的是,我说到做到了。尽管仍有许多不舍,尽管放弃了很多,尽管未来不知道会是怎样,我告诉自己,当断则断。离职前,我甚至写了一万多字告别护理,观众却也只有我自己。

最近忙着跑离职手续、入职手续,今天彻底告别了原单位,同时也希望是对过去不快的告别。不知为什么,最近泪点变奇低,动不动便止不住眼泪,在家人面前,或者自己独处都这样,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离职那天晚上,我妹妹失联了,后来发现是被刑拘了,全家人忙前忙后,律师朋友和我说的好多话我都不敢和他们说,辗转到现在我发现能做的事只剩祈祷。明天任性得给自己放个小假,去见一个一直想见的人。可笑的是我这个好不容易恢复自由之身的人,就这么出走一趟都要偷偷得去,生怕父母担心或者责备,要知道以往的任何一次旅行我都是毫无顾虑得先斩后奏,父母也早都习以为常。跑题跑太远了艾滋病患者,就此搁笔吧。祝屏幕前的你,不论是否和艾滋发生过故事,总能有自己想做的事,总有付诸真心的人相陪,总能在命运的玩笑中屹立不倒。再次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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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各位的关心和鼓励。昨天去复查了,初筛结果是阴性。讲真的,虽然知道干预后感染率很低很低很低,但看到结果的那一刻心情还是会好得情不自禁。我自问是一个理性高于感性的人,你们所赞的善良我从来不会拿来形容自己,又或者是人性本善吧。也希望你们和你们爱的人不用被任何病魔困扰,同时请善待至少不蔑视那些不幸的人(还是要回归一下话题主题的,哈哈哈)。再次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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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原回答。

没有和艾滋病人生活过。我是一名ICU护士,倒是护理过艾滋病人。严格来说,现在还不能排除我没有患上HIV。

之所以来回答这个问题,是因为今天是我职业暴露后,HIV阻断药干预疗程的最后一天。不论是学医之前,还是在医院工作近五年来,关于HIV,我总觉得那是一件离我很远甚至从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的事。直到一天上班的中午,由于自己的粗心和失误,让自己无限靠近了这个“不治之症”。

发生职业暴露之前,我已经在高强度的工作 中几近崩溃,说真的,发现被扎出血的那一瞬间,我第一想法没有别的,居然解脱似的觉得“我终于有理由不干这一行了”。尽管在场的同事啊了一声之后还是在忙自己的事,尽管向上级汇报后得到的全TM是指责,尽管当时是春节期间我又一年没有回家过年……在暴露后几经周折,虽然没有在最佳的2小时内用药,但是第3小时我总算是吃上了阻断药。而这三小时,我深刻得体会到了作为病人的急和难。说来也是搞笑,接诊我的值班医生给我评估的是“感染高危”,事后又咨询了一位专研艾滋的医生,他劝我不要服用阻断药,副作用特别大,说外科医生经常被扎,大家都是处理伤口后继续手术,全程哈哈大笑。反倒是我们科一位医生的一句话警醒了我“人家小姑娘还没结婚,万一怎么了你让别人怎么想”。那一刻,我才开始真正因为艾滋,时而担忧害怕时而自我安慰时而胡思乱想。当天下班后,我如约和同事吃饭看电影,吃饭的时候听到隔壁桌在讨论“你们听说了吗,我们医院ICU的护士,今天被艾滋病人扎了……”

我们科发生职业暴露不说是经常,但总有那么几例,而其中艾滋的职业暴露也发生过,我也特地问了有过类似经验的同事,她陪我聊了很多,给了我很多建议。她说在复查期间,多数同行对她都很友好,唯独就那么一次受到了歧视,就那么一次足以让她永生难忘。她甚至用一辈子的阴影来形容。听完后,我的心情彻底跌入了低谷。

第二天、第一个礼拜、第二个礼拜,我都和平时一样照常上班,该上的夜班照常上,该护理那位艾滋病人还是照常护理。有时候一上班就狂拉肚子,有时候恶心的吃啥都想吐,有时候又和正常人一样。有天实习同学问我“你看到那床病人,不会特别憎恨吗,要是我的话看都不想看到他”,我说“不会啊,我反倒对他比之前更加细心了,可能想到自己有可能会变成他这样吧”。

说起那位病人,其实也怪可怜的,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被感染了,在我们科住院的时候,生怕麻烦别人,大小便也都不爱叫我们,弄得病床又脏又臭,到头来又被别人嫌弃,如此恶性循环。平时也不爱说话,可能是因为长期吃药的原因,身体很虚弱,说一句话也很费劲。我总觉得他活的很卑微。我想很多艾滋患者都是这样吧,要么就是因为这个病大大降低了生存质量,要么破罐子破摔,甚至报复社会。抛去一部分不自重的人不说,艾滋病人也是病人,也是人。

直到第三个礼拜,那天夜班我一整个晚上忙的从没合眼,脾气很暴躁,因为病人的不配合和他大吵一架,天亮的时候他和我道了歉也没能减轻我旺盛的肝火。下了夜班,要去参加一位亲戚的葬礼,在路边等我妹妹的时候,突然下雨了,不知怎么的,眼泪也跟着哗的流个不停。一路上赶车转车又赶车,吃午饭都没时间,直接去了殡仪馆,陪着亲属哭了一次又一次,我突然有种觉得自己在腐烂的感觉,从内而外,从身体到心理。后来我请假回家过元宵,领导才给我排了休息,同事们才想起我还是个需要照顾的“病号”。回家休整了一个星期,每天早睡晚起,有人照顾三餐,我的状态才慢慢恢复。当然,我并没有和父母说起过这件事。

28天的药马上就要吃完了,我还要随访六个月才能完全确定是否被感染。先不说结果是好是坏,我还是想站在艾滋病人的角度上说句话,除去性交、血液、母婴这三大传播途径,和他们共同生活交往的时候,请把他们当做正常人看待,如果可以的话,请多为他们提供点关爱和帮助,至少不要带有有色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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