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情报界支持科学界关于新冠病毒起源的共识，即病毒并非人造或基因改造而成。现在所发生的是对“大瘟疫起源的一种不幸的政治化”

文 |《财经》特派记者 金焱 发自华盛顿

编辑 | 苏琦

据新华社报道，美国媒体日前披露，美国右翼势力出于政治动机，蓄意散播“新冠病毒源于武汉病毒研究所”的阴谋论。近日，多名美国熟悉实验室事故及如何进行冠状病毒研究的科学家均公开表示，新冠病毒不可能从实验室泄漏。

从2020年1月初一直散播到现在的一种“阴谋论”称，新冠病毒由武汉病毒研究所合成。但全球科学界从未对此论断表示支持。在一份罕见的公开声明中，负责监督美国间谍机构的美国国家情报总监办公室近日表示，情报界支持科学界关于新冠病毒起源的共识，即病毒并非人造或基因改造而成。

病毒学家们对美国媒体表示，依据病毒呈现的特征，可排除人为变异的可能性。这一观点也得到了美国斯克里普斯研究所生物学家克里斯蒂安·安德森（Kristian G. Andersen）团队的一项研究的证实。该研究报告3月17日刊登于《自然医学》杂志。

多位现任和前任美国官员表示，特朗普政府正在向情报机构施压，敦促他们寻找证据，将新冠病毒和武汉病毒研究所联系起来。不过美国情报机构称，他们在这个问题上尚未得出结论。此外，美国多位专家都否定了新冠病毒传播从实验室泄漏的可能。

《商业内幕》5月2日报道，曾对武汉病毒研究所人员进行培训并参与合作的加利福尼亚大学戴维斯分校流行病学专家乔娜·马泽特 （Jonna Mazet）认为，新冠病毒的传播极不可能是源自实验室泄漏。此前，非盈利组织生态健康联盟（EcoHealth Alliance ）主席达斯扎克（Peter Daszak）表示，关于病毒是从实验室泄露的说法”荒诞不经"。他说，他本人就参与了蝙蝠取样，实验室并未存留SARS-CoV-2病毒。

从2015年起，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向生态健康联盟发放了370万美元科研经费，用于研究源自蝙蝠的冠状病毒。生态健康联盟曾与武汉病毒研究所合作，美国政府资助的370万美元中的一部分流向该研究所。美国政府近日刚刚宣布，停止资助生态健康联盟的源自蝙蝠的冠状病毒科研项目。

马泽特曾通过PREDICT计划（美国国际开发署发起的病毒大流行早期预警计划）与武汉病毒研究所研究员石正丽见面并开展合作，因此对该研究所及许多中国研究人员很熟悉。PREDICT计划曾对30个国家的研究人员进行培训并资助，不过已于去年秋天被美国总统特朗普叫停。

在美国专家们看来，武汉病毒研究所的工作并不秘密，该所完成的大量有关蝙蝠病毒的研究报告送交专业刊物刊登。很多研究项目也有美国伙伴参与。比如，美国得克萨斯大学加尔韦斯顿国家实验室（Galveston National Laboratory der University of Texas）便同这家武汉研究所有密切合作。有报道说，美方对一些研究项目也提供了资金。

达斯扎克批评说，现在所发生的是对“大瘟疫起源的一种不幸的政治化”。《财经》记者采访的美国多位公共卫生专家均表示，美国政府此时中止资助预防未来疫情暴发的冠状病毒研究，不合时宜。

马泽特认为，新冠病毒不可能源自武汉病毒研究所实验室泄漏的有四个原因。

首先，实验室样品与新冠病毒不匹配。马泽特说，石正丽将新冠病毒基因组与团队此前收集的其他源自蝙蝠的冠状病毒的遗传信息进行了对比，发现它们不匹配，“石正丽绝对肯定她在疫情暴发之前从未鉴定出过这种病毒。”马泽特补充说，石正丽建立了一个安全的共享数据库，PREDICT成员可以将病毒数据上传到公共数据库中。

其次，马泽特认为武汉病毒研究所执行了严格的安全协议。“在实验室，研究人员穿着严格的个人防护设备，包括多层手套、护目镜、全身防护服和口罩。”马泽特表示，根据病毒研究实验室的操作流程，研究人员会把用来研究的样本激杀失去活性，仅使用灭活的、非传染性的样本进行研究。

再次，马泽特表示，新冠肺炎是一系列人畜共患疾病中最新暴发的。此前已有专家指出，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不是因为病毒泄露，更可能是从动物宿主传播到人类的最新疾病。有关专家今年2月发表的一项研究发现，新冠病毒与中国蝙蝠种群中传播的冠状病毒共享96％的遗传密码。

最后，马泽特指出，比起佩戴好防护装置的研究人员，普通人更容易受到感染。她认为，像石正丽这样的专业研究人员在采集蝙蝠样本时会穿着个人防护设备，但生活在这些环境的与野生动物接触的普通人却不会，他们比研究人员更容易接触到病毒。

马泽特表示，实验室泄漏阴谋论的持续传播，可能会影响中美之间未来的科学合作和信息共享。“我认为目前正在发生的真正危险是，由于美国政府的压力，像石正丽和我本人这样的专家可能无法继续合作识别这些病毒。”

全国公共广播电台（National Public Radio，NPR）近日与10位资深的科学家探讨了同样的问题。NPR指出，这10位科学家负责从野外的动物中收集病毒样本，研究病毒基因组并了解如何发生实验室事故。他们指出，病毒的意外泄露需要产生一系列非凡的巧合和偏离协议，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研究人员认同的观点是，这种新的冠状病毒与其他冠状病毒，都以相同的方式传染给人类，而不是实验室失误：即通过“人畜共患病外溢（zoonotic spillover）”，或人类从野生动物中拾取病原体。

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CDC）估计，人群中每10种传染病中就有6种来自动物，包括冠状病毒引起的疾病。在全球范围内，人畜共患疾病已经在最近几十年中持续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