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8月30号，九价HPV疫苗扩龄的消息瞬间冲上了热搜。
国家药监局网站显示，九价人乳头瘤病毒疫苗（酿酒酵母）（以下简称九价HPV疫苗）适应症得以扩展，九价HPV疫苗扩龄至9-45岁，此前适用年龄为16-26岁。
这是九价HPV疫苗在国内上市以来的第一次打破“26岁魔咒”。
然而深圳女孩们却对这个好消息忧心忡忡——
“扩龄不如扩苗，能约得上再说”
“放宽之后更约不上了，苗还是那么多，等苗的人越来越多”
“我才刚刚打完四价，还能补接九价吗”
疫苗扩龄后，HPV焦虑仍在延续。
九价疫苗“难上岸”
在深圳，九价HPV疫苗和车牌、买房一样，需要通过摇号的方式获得资格。
就在8月，深圳开始了今年第7次九价HPV疫苗摇号，一共有4.9万个名额，却有46万人在参与摇号，中签率10.65%。
相比起早些年，疫苗量已经增加了不少，在2018年，深圳九价HPV疫苗的中签率只有1.21%，一百个人里只有一个人能摇中。
摇号不易，全凭运气。有人摇了3年仍未中签，以至于接种九价甚至被不少深圳女孩们列入人生愿望清单里。
在社交平台上，只要有人分享了成功摇中九价HPV疫苗的消息，评论区便会吸引来一群“蹭欧气”的女孩们——
“恭喜上岸，我来接好运！”
“我愿花光前男友所有运气换九价上岸”
“下个月就26了还是没有上岸，绝望了”
“上岸”，这个喻指通过层层选拔通过公务员、研究生考试的词，也被用在了成功接种九价疫苗上。
相比起中签概率，真正让深圳女孩们焦虑的是扩龄消息官宣前，超过26岁就无法接种的“年龄死线”。
大学毕业后来到深圳，眼看着眼看着离26岁生日越来越近，小凉把打九价当成一个战略目标来完成。
“我是在湖北上大学，大二那年有同学千里迢迢的跨越了几百公里跑去武汉打九价，我们那个小地方的医院连苗都没有。”小凉这样回忆道。
一开始先是等待摇号，摇了四个月都没有摇中，“我听同事说她摇了一年多都没摇中，我就想还是不能躺平等苗”，小凉把目光转移向了隔壁城市——广州、惠州、东莞、中山、佛山。
在小红书上搜索了大量攻略，进了两个九价抢苗互助群，关注了各个目标城市的社康、医院公众号……她正式踏上了抢苗之路。
小凉有一个“九价备忘录”，记录着每一个医院的放苗时间。
7:58分抢宝安区，16:58分抢佛山三水区、17:58蹲广州海珠区、每周四8：58抢广州花都区、每周一9:58分抢惠州……
每天都有起码6个备注为“九价”的闹钟在不同时刻响起，只要闹钟一响，她就会放下手边一切事情，进入抢苗状态。
“抢了两个半月左右吧，人都抢麻了，那段时间听到闹钟响都下意识的头疼，浑身不得劲”，小凉调侃自己这属于应激反应。
在得知九价疫苗扩龄后，小凉先是生气“怎么不早点扩龄”，而后转成了哀嚎“这我得抢到啥时候啊”，小凉觉得自己又要“陪跑”多几年了。
跨境抢苗与骗局
为了能够完成人生愿望，女孩们不得不“曲线救国”，去香港或澳门抢苗。
假苗、高价黄牛混杂其中，利用女孩们的焦虑编织出一张细密的网，将她们紧紧裹住。
吴娜被表姐安利了香港旺角某诊所，据说只要交中介费和预付全款就能三针全包。
2018年，吴娜的表姐花了600港币中介费和7000港币疫苗费用打完了三针，从福田口岸过关去打疫苗，加上来回路费一共花了小一万。
“比起深圳的公立医院来说贵了一倍不止，但是在深圳抢不到苗，这个疫苗不是越年轻打越有效嘛，我想那就花多点钱去香港打算了”。
吴娜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赴港打针的计划暂时搁置了下来，19年中旬她交了定金，让中介留苗，预定春节去打。
“吴小姐，现在这种情况您看是否要选择快递送针，顺丰冷链，您只需要找医院帮忙注射即可”。恰逢全球疫情爆发，过关遥遥无期，吴娜收到中介的信息后犹豫了，但有表姐的成功案例在前，她还是付了尾款。
疫情期间不能确保快递时效，对方承诺等2020年开春疫情稍微缓解立马发快递。
但一直等到深圳夏天都来了，吴娜的疫苗还是毫无音讯，“突然有一天我发现中介把我拉黑了，也没法过关，8000块就这样打了水漂。”
和吴娜相比，赴澳抢苗的笑茹算是比较幸运的，她在澳门成功“上岸”，只花了5775澳门元。
“我不相信黄牛中介，一是他们收费太贵了，二是里面水太深我怕被骗”。笑茹说选择澳门接种也是无奈之举，她已经过了26岁，即将要结婚，再不接种，万一要备孕就没法再打了。
笑茹向我介绍澳门九价的情况，和内地一样分为私立医院和公立医院两种，有的公立医院随去随打但价格稍贵，私立医院价格便宜但非常难预约，其难约程度不亚于国内抢苗。
（小红书上关于“澳门九价”的分享不胜其数）
衡量过后，笑茹选择了公立医院，打电话预约后护士说要等一个月，4月打完第一针，就在要打第二针的前夕，澳门爆发了疫情。
“疫苗接种是有时限的，今年内必须打完，就怕疫情一直反复不能去打，那我真的是纯纯怨种”。因为太过焦虑，笑茹加入了一个名叫“澳门九价互助”的群，群成员都是被疫情搁置了打针行程的女孩们，大家在群里吐槽也算有个发泄情绪的出口。
等了整整一个月，笑茹终于打上了第二针，然而这两天深圳新一轮的疫情又让她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中。
抢苗背后的执念
目前预防HPV病毒的疫苗有九价、四价和二价三种，其中九价疫苗针对的病毒亚型种类最多，价格也最高，但比起四价和二价来说，九价一针难求，美国进口默沙东九价疫苗更甚。
“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去各个城市抢苗，或者等待摇中，本来九价就比较贵，再让黄牛代抢或者插队就更打不起了。”奈美坦言，加入抢苗行列实属无奈。
当我询问为什么不选择四价和二价的时候，已经“陪跑”两年的奈美坚定地说道“要打肯定要打最好的啊！对自己身体健康有好处的疫苗，不能退而求其次吧。”
女孩们对九价疫苗的执着，一定程度上要归结于外界营造的“自爱凝视”，有一些媒体刻意制造HPV疫苗焦虑，甚至喊出“九价，是送给女朋友最好的礼物”之类的口号。
这种氛围灼烧着每一个等待接种九价的女孩。
“你打九价了吗”这个话题，百分百能打开所有女生的话匣子，奈美隔三差五就会在各种群里和不同的人讨论九价。
哪里的九价比较容易抢，哪个app可以预约，打完九价感觉如何等等攻略和知识，奈美都是从女性朋友那获得的，“girls help girls，大家很愿意共享信息的。”
对于打九价的执念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有对癌症的恐惧。
在处于谈癌色变的大环境下，能够靠打疫苗就预防癌症，按照柳柳的话来说是“猛赚不赔”的行为。
柳柳亲眼见过自己的母亲深受宫颈癌病痛的煎熬与折磨。
“也没有特别不舒服，忍忍就过去了”，“妇科病嘛女人多少都有点，不用去医院”。妈妈嘴上这样说，但身体却发出了警告。
小腹经常隐隐作痛、整夜失眠出冷汗、背部痛得像针扎、白带异常……这些宫颈癌病变的信号被柳柳妈当作身体机能自然衰老的现象，“那段时间我妈喝过不少中药调理都不见起色，我好说歹说才拉她去看了妇科。”
医院检查是否患有宫颈癌，首先要做阴道壁活检，就是从宫颈上剪下几块肉做病理检查。
活检手术通常只需要10分钟左右，一般也不会给病人使用麻药，柳柳回忆那时坐在病房门口等待，那10分钟异常的漫长，“生生从身上剪下块肉，多遭罪啊，我心疼妈妈，一边也害怕自己会得这个病。”
从那之后，母女俩便一起留意九价放苗的信息，一边在深圳摇号一边在老家的医院排队，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柳柳在老家成功“上岸”，母女俩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祛魅
“九价没有，那四价也行，二价也可以，不都一样嘛。”
陈薇对九价抱着一种摆烂的心态，在她看来九价的“地位”被捧得太高了。
世卫组织在2017表示，在我国，84.5%的宫颈癌都与高危型16、18型HPV感染相关，针对这两种亚型引起的宫颈癌，在预防效果上，九价和二价、四价并无差别。
九价摇号几个月无果后，陈薇果断在家附近的社康预约了四价疫苗，不需要抢苗，也不需要等待，定时定点打完了三针。
“这几年其实好多科普型文章都在呼吁大家尽早接种，与其耗着，不如早点上保护。另外，媒体营造出来的氛围就是一直催着女生打，其实男生才是真的需要接种HPV疫苗”。
和陈薇不同，徐卿卿对九价疫苗祛魅的过程更为朴实——因为贵。
在深圳，接种一针默沙东九价疫苗的价格在1331~1350左右，包括诊疗费、挂号费等等，三针打完价格大约在4300左右。
“我有姐妹花了1000块让黄牛代抢，加起来的钱够我换一部新手机了”。
一直没摇中九价反而让徐卿卿松了口气，能够名正言顺的选择性价比更高的疫苗。
“二价一针只要600块”，她语气轻快。
宫颈癌已经成为威胁全球女性健康的第四大癌症，也越来越有年轻化的趋势。
世卫组织提出要在2030年消灭宫颈癌，而我国在消灭宫颈癌的道路上也付诸了不少行动。
除了九价扩龄外，今年9月，迈入初一的广东女孩们（14岁以下）将能免费接种HPV疫苗；在深圳接种国产二价、进口二价、进口四价也可以用医保报销了。
祝愿大家能早日接种疫苗，远离癌症，身体健康。
注：文中人物均采用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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