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苗充足拍下即约”“预计1-2个月（接种）”等“彩虹医生”平台的宣传语让程程（化名）动心了。2022年9月，程程以5820元的价格购买了九价HPV疫苗代预约服务。5个月过去了，她至今未能成功预约疫苗接种，但订单却显示已核销。

“预约人数过多，疫苗数量有限”是客服给出的唯一解释。虽然客服表示可以退款，但付出了5个月等待的程程并不能接受这个处理结果。

混乱的HPV疫苗预约市场上，程程的遭遇并非孤例。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发现，互联网平台提供的预约渠道上代预约服务泛滥，相关公司不仅提供误导性信息诱导消费者下单，其服务质量也难以得到保障。

而代预约服务盛行及乱象背后，是疫苗稀缺导致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预约难，私立医院预约贵等问题，它正在困扰着想接种HPV疫苗的人群。

记者调查得知，想预约九价HPV疫苗接种，有的卫生服务中心需排队半年，而与卫生服务中心相比，私立医院相当于高出1500元至1600元的费用。

不过，默沙东正在对国内市场加大供应量，国产九价疫苗也正在飞奔而来，在供需关系的调节下，市场或将逐步走向规范。

互联网平台代预约服务泛滥 信息误导性强、服务质量难保障

程程表示，自己是通过支付宝搜索HPV疫苗后发现了“彩虹医生”平台，从而在该平台上下单。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尝试发现，在支付宝上搜索HPV疫苗，进入阿里健康疫苗后的私立疫苗服务界面，一个私立医疗机构的名称下往往附有多个预约链接。贝壳财经记者浏览发现，如一家私立医院——上海览海门诊部下的多个链接中，仅首个链接疑似为该私立医院的预约通道，其余链接几乎均为第三方商家提供的代预约服务，第四个链接即来自“彩虹医生”。

这种展示方式误导性极强，首先，除首个链接外，在该私立医疗机构下的代预约服务，并不是指定该机构的预约链接。而是代预约商家多个代预约链接的集合，其显示出的最低价，往往是该城市区域内不指定医疗机构的代预约服务。而也有私立疫苗接种服务链接中包含指定机构的链接，但若想通过代预约服务指定该医疗机构，预约费用一般高于直接联系该私立医院。

除了在机构选择与价格上设置了误导信息，在预约时间上，代预约机构也利用信息差对消费者进行了误导。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浏览发现，当前程程所在城市的“彩虹医生”提供的代预约套餐中，9-45岁可接种的九价疫苗链接有标注“预售”字样。

然而订单信息显示，程程在2022年9月通过彩虹医生下单时，其选择的套餐上并无预售字样，而是标注了“预计1-2个月”、“60天内可约”等极具误导性的字样。然而，其所下的订单注定无法在2个月之内完成。

截至目前，默沙东的九价疫苗仍为国内获批的唯一一款九价疫苗。其九价疫苗直至2022年8月30日才宣布获批适用人群扩展至9-45岁适龄女性。此前，仅16-26岁的女性可接种其九价疫苗。

据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了解，虽然自2022年起，多地陆续开展了九价HPV疫苗的扩龄接种工作，青海、河北和天津等省、市已率先落地，但当前九价疫苗扩龄在一些城市尚未实施，程程所在的城市就是如此。因此，在程程下单的2022年5月，该平台根本无法实现1-2个月预约，其至今未被安排接种，或并非因为排队人员较多，而是由于其所在城市超过26岁人群，尚不能接种9价疫苗，只能选择4价或者2价。但在与客服的沟通过程中，客服并未对程程表明其当前下单的疫苗目前无法在该城市接种，而是表示在等待医院排期。

未接种疫苗但订单显示已预约，客服表示，未预约成功因疫苗有限。

另外，贝壳财经记者调查发现，看似正规的代预约机构，或是披“代预约”之皮，行“黄牛”之实。

下单低价链接，在预约成功前，消费者并不能选择自己接种HPV疫苗的医疗机构。记者以消费者身份咨询代预约服务所对接的医疗机构，彩虹医生的客服对记者表示，预约时不知道哪家医院会有疫苗，只有安排到，售后才能告知具体的接种机构。客服同时表示，其提供的疫苗代预约服务价格较高，是由于公司合作的医疗机构较多，而当记者询问其合作的具体医疗机构有哪些时，客服却表示不便提供合作名单。

那么，彩虹医生的“安排到”是要如何安排？

贝壳财经记者此前以5114元的价格，下单彩虹医生的“九价HPV疫苗预约7天现货”后，收到彩虹医生的预约短信。在某网页提交个人信息几天后，接到平台机器人客服的电话通知预约接种成功，并提醒记者，该平台会返还疫苗款。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返还疫苗款”，则是因医院接种HPV疫苗收费均为实名制，机构无法代缴费。该平台扣下“代订服务费”后，接种人需自行给社区医院缴纳三针九价HPV疫苗费用。此后的服务流程均为医院实施，代订机构无任何服务。

该平台替记者预约到某社区医院HPV疫苗注射，该医院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医院后台查询到记者的预约订单，但具体是如何预约成功自己并不了解，记者通过微信公众号也可自己预约该医院的疫苗。但记者随后查询公众号后看到，该医院显示九价HPV疫苗“无苗”状态。

与此同时，代订商提供的服务质量也难以保障，消费者维权存在一定难度。据了解，程程的情况并非孤例，多位消费者在社交平台上反映，自己在彩虹医生上下的订单存在链接标注现货但长时间不安排接种疫苗，等待时间有的长达一年以上、打完第一针后无任何服务、售后难解决等问题。而维权案例中，许多消费者在长时间的等待无果后，只能选择退款。

预约难、预约贵：卫生服务中心需排队半年，私立医院普遍加价千元以上

HPV疫苗的预约存在一定的信息差，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预约“难”，私立医院预约“贵”等问题，为代订服务商提供了生存空间。据贝壳财经梳理，当前记者所在城市可预约HPV疫苗接种的机构包括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医院（包括公立医院和私立医院）和部分体检中心的保健科。

以上预约渠道中，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收费较为正规，以九价疫苗为例，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接种三针九价HPV疫苗仅需要3969元。但对普通消费者来说，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预约相对较难。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了解到，由于疫苗接种实行属地化管理，因此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往往需要接种人提供常住证明。某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表示，其已停止HPV疫苗的网上预约，改为门诊现场审核预约。预约人需要在固定时间，同时出示身份证及辖区的房本户口本、居住证、租赁合同之一，到现场进行审核，审核后进行预约登记。

且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预约疫苗接种，或要经历较长的等待时间。该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表示，当前九价疫苗预约人数较多，预估可能需要排队半年，准确时间需要看供苗情况。

而在私立医院预约接种HPV疫苗，则要简单、快速很多。2月14日，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咨询了安琪妇产医院、嘉禾妇儿医院两家私立医院的九价HPV疫苗接种预约情况。两家医院的工作人员均对记者表示，符合注意事项，最早可预约次日接种疫苗。安琪妇产医院表示，预约接种疫苗仅需提供本人的电话和姓名。

不过与卫生服务中心相比，私立医院价钱也高出许多，以九价HPV疫苗为例，在安琪妇产医院接种三针九价疫苗为5600元，而在嘉禾妇儿医院预约价格为5369元。与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相比，相当于高出1500元至近1600元的费用。

从收费的结构来看，据两家医院的工作人员表示，收费中包含了三针疫苗费用、接种费用和医事服务费。在大众点评上，嘉禾妇儿医院的九价疫苗套餐详情中详细标注了收费构成。其中包括三针疫苗费用3894元，75元的三针疫苗接种费用和1500元的医事服务费。

与卫生服务中心相比，嘉禾妇儿医院多收取了1500元的医事服务费。对于这部分费用具体为何收取，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进一步咨询了工作人员。医院服务人员表示，涉及的医疗服务主要为来院后医生面诊评估本人是否适合接种疫苗，接种疫苗后留观，以防发生不良反应。而据了解，无论在何处接种HPV疫苗，留观均为正常的接种流程。

大众点评上嘉禾妇儿医院的九价疫苗套餐详情。

除了以医事服务费形式加价之外，私立医院还有可能为其疫苗接种服务捆绑其他服务，以追求更多溢价。嘉禾妇儿医院在大众点评上的九价疫苗套餐名为【九价接种】女性九价宫颈体检套餐。此前曾有多家媒体爆料，私立医院预约接种HPV疫苗出现捆绑销售“体检套餐”乱象，针对该套餐是否包含体检，贝壳财经记者咨询医院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回应称，当前已经不包含体检，此前该套餐标价为5980元时含体检。

疫苗为何一针难求？九价疫苗生产长期一家独大 国产九价疫苗在路上

多位预约了HPV疫苗的消费者反馈，当前在公立医院和卫生服务中心渠道中，四价、九价HPV疫苗较为紧俏，二价疫苗的预约接种则相对较为容易。

HPV疫苗的供应情况与生产企业的数量有一定关系。2016年起，HPV疫苗开始进入我国市场。从国内HPV疫苗的获批上市时间来看，葛兰素史克的二价HPV疫苗获批于2016年，默沙东的四价、九价HPV疫苗则分别获批于2017年和2018年。

2019年、2022年，万泰生物、沃森生物的两款二价HPV疫苗相继获批，二价HPV疫苗的供应方逐渐扩容。国产二价疫苗的获批，为市场提供了增量，2022年上半年，万泰生物二价 HPV 疫苗合计签发 140 批次；2月6日，沃森生物在投资者互动平台上表示，公司双价HPV疫苗目前已经完成了国内82%以上省份（自治区、直辖市）的准入。

而九价HPV疫苗的生产则一家独大。在我国，九价疫苗的供应长期被默沙东垄断。

不过，基于默沙东九价疫苗适用人群扩展至9到45岁的背景，默沙东的九价疫苗正在国内加大放量。1月21日，智飞生物与默沙东续签了疫苗产品独家代理协议。协议中，HPV疫苗2023年下半年、2024年、2025年和2026年基础采购金额分别为214.06亿元、323.26亿元、260.33亿元和178.92亿元，合计基础采购金额为979.57亿元，基础采购金额具体以双方书面确认的订单为准。2021-2023年上半年，智飞生物的HPV疫苗基础采购金额共为281.06亿元，此次基础采购金额增长249%。

据了解，当前国产九价疫苗也在加速赶来的路上。万泰生物在其2022年半年报中提及，九价HPV疫苗III期临床试验和产业化放大进展顺利，与佳达修9的头对头临床试验已完成临床试验现场及标本检测工作，正在进行数据统计分析，小年龄桥接临床试验完成入组工作，已完成商业化生产车间建设，正在进行产业化放大生产研究。

安信证券2022年9月发布的研报曾表示，九价疫苗方面，国内已有5家企业进入Ⅲ期临床研究，分别是博唯生物、万泰生物、康乐卫士、北京安百胜生物/瑞科生物、泽润生物（沃森生物子公司），预计2025年及以后可能会有多款九价HPV疫苗陆续上市并形成竞争。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 丁爽 编辑 岳彩周 校对 卢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