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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朋友失恋后自暴自弃,得了艾滋,却没有告诉我

老严的丧礼办得挺热闹,里里外外坐了五六桌,是他心目中的样子。

老严这人上学的时候就喜欢闹腾,那会班主任常骂他,“狗东西,咋哪都有你?”他都会咧嘴回上一句,“我就凑个热闹。”

今天,白了大半头发的班主任也来了,我见他看着老严的黑白照片抹眼睛,猜测多半是想起他那被卖到废铁站的自行车了。

每次和老严聊起高中那会的光景,细数那些可笑的荒唐事,免不了提起这一茬,他总是贼兮兮地给我说,“你抽屉里那本小黄书,还是拿班主任自行车换的哩。”

最近的一次是上周一,他突然来上海看我。

那天见到他时,他戴着口罩,站在公司门口等我下班。

晚上,本想着带他去吃海鲜,但他坚持要吃火锅,我笑着骂他,“狗东西,吃了那么多年还没吃够?”说完我却后悔了,于是马上改口说,“行,爸爸带你去吃火锅。”

老严和我都是江苏人,原本吃不了辣,不过高中毕业后,老严去了四川读大学,找了个川妹子做女朋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每次去四川看他,都要被带去吃火锅,搞得我一度以为四川人的主食就是火锅。

当我向他抱怨肛肠“着不住”的时候,他却反过来苦口婆心地跟我说,“爸爸以后就留在四川了,你这当儿子的不得赶紧适应一下?”

我说:“赶紧滚,做你的四川女婿去吧,爸爸不要你了。”

老严家是苏北农村里的,生活并不富裕,知道老严情况的高中同学问我,“老严怎么想的?好好的江苏不待,跑四川干嘛?”他们总觉得,江苏经济相对发达,同样是打工,江苏的工资也要高些,不明白老严为什么选择留在四川。

这时,我都会回答:“或许,是为了爱情吧。”

老严的确是为了女朋友才留在了四川,其实很好理解,老严家里条件摆在那里,在哪都得靠自己打拼,在四川还有人互相照顾,成家、立业,一步到位。

去年,老严有了稳定的工作,和女朋友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有一天,老严打电话给我,没说几句就哭了,这是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他哭。

他说是因为结婚的事情,本来之前说好的彩礼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可前几天,女方父母却突然变卦,狮子大开口要三十万,否则坚决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我问他,“那你女朋友呢?她怎么想?”

老严说:“她并不觉得父母有什么不对,还说她们那彩礼都差不多这个数,她也不能让自己的父母受委屈,丢了面子。还说,倒是也可以少,十五万的彩礼,但以后孩子得跟着她姓。”

我了解老严爸妈的性格,儿子留在四川也就算了,要是连孩子的姓氏都留不住,估计得活活气死。再说,就算是十五万,现在的老严也根本拿不出来。

我听出老严是想找我借钱,只不过他那性格,绕了半天也没说出口。

挂了电话,我转给老严五万,留言是:“爸爸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不用谢,以后孝顺点就行!”

老严最终还是回了个“谢谢”。

之后又过了一个月,期间我没主动问过老严和她女朋友的事情,不是不关心,只是在等老严自己说出来,我和他的关系,实在没有必要靠嘘寒问暖来维系。

再次接到老严打来的电话,我正在下班回去的路上。电话里,老严的声音很平静,他们还是分手了,五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

中途老严挂了一次电话,隔了好几分钟才又打过来,他说刚才没忍住,又哭了。

我说没事,想哭就哭吧,爸爸不笑话你。结果老严果然哭得稀里哗啦,他说他曾经想过各种分手的原因,却从来没想过会是因为钱。

“你知道为什么她爸妈会改变主意吗?就因为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说我们江浙地区的家里都很有钱,一套房子随随便便都是几百万,你说搞不搞笑?哈哈,太他妈好笑了,分了也好,有这样的爸妈,迟早过不下去。”

老严的情绪像过山车一样,时而平静,时而激动,哭哭啼啼的声音陪我走了一路,我大多数时候都在听,偶尔会骂他两句“像个娘们”。

挂完电话,老严把之前我那五万转给了我。

后来,很长一段日子里,老严似乎都很忙,给他发消息也总不会,偶尔接通了电话,总是先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吵杂声,然后才听到老严口齿不清的说:“忙...忙着呢,明..明天...天聊”。

渐渐地,我也好久没主动找他了,突然就断了联系。

直到上周他来找我吃火锅,我看他清瘦了许多,倒是更像上学那会的身材了,活脱脱一只瘦猴子。我们照例聊着以前的点点滴滴,老严这人,似乎变了,似乎又没变。

那晚喝了很多酒,我只记得老严说他要回江苏老家了。

第二天,我因为要上班没有送老严,他自己离开的酒店。

本想打电话问老严回家的感觉怎么样,却是他妈妈接的电话,我也是这才知道,老严死了,就在吃完火锅的第二天,跳河自尽了。

我没有想到,老严口中的回江苏老家,会是以这样的形式。

老严为什么会自杀?和我有同样疑问的还有参加丧礼的其他亲朋好友,各种的议论声中,有人说老严赌博欠了很多钱,还有人说老严得了绝症,好像是艾滋。

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只有老严自己知道,他没有留下遗书,连手机聊天记录都清空了,我猜他一定是故意的,也许是为了死后看大家讨论时,好凑个热闹。

看着老严穿戴整齐的尸体,我突然好想问他,“这样躺着什么也不用想,是不是舒服多了?”这才想起,我也好久没有回过老家了。

当天下午老严就下葬了,离开时,我蹲在路边,抓了一把风干的黄土,握在手里慢慢碾碎。

“叮铃铃”,头发花白的班主任骑着自行车从我身边驶过,带起一阵微风,随着视线,将我手心上的尘嚣吹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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