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思，去年 21 岁，查出感染了高危 HPV 病毒。我非常害怕得癌症。在 HPV 感染者里，我的年纪算很轻的。同时，我产生了强烈的羞耻感。我在网上听到很多人说，怎么年纪轻轻就得这种病，潜台词在说「这女生真不检点」。幸运的是，在这条艰辛的路上，我爸爸给了我很大的力量。他告诉我，这不是我的错。HPV 真这么可怕吗？得了 HPV 的女孩就是荡妇吗？携带 HPV 病毒的男性就是渣男吗？我希望每一个得 HPV 的患者都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你有羞耻感，那也正常。我们可以借这件事更好地认识性、性健康和两性关系。

图说：妇科手术室外图片来源：小思提供

查出 HPV 后，

坚决要求男生全程戴套

去年，因为阴道炎一直不适，我去重庆一家医院检查。医生建议我测个 HPV。结果一出来我懵了，上面显示我得了 16 和 31 两种高危型 HPV。我上网查，第一个冒出来的词汇是宫颈癌。我当时吓到了，学医的好朋友安慰我问题不大，可以先吃药增加免疫力，看会不会自行转阴。我去看各个社交平台看大家分享的案例感受，好像最后都会转阴，这才舒心多了。三个月后，我回老家上海做了阴道镜。当看到报告上写着「高级病变」几个字，我再次被吓到。在 HPV 感染者里，我的年龄算是很轻。医生护士都说，哦，这么年轻就高级病变了。他们的意思是，年纪轻轻就可能要得癌，真可惜。我在网上也看到很多说法：怎么年纪轻轻就得了这种病。不过潜台词是另一种意思——这女生真不检点。我问医生，自己怎么会得这个病？医生说，年纪轻，免疫力不好。但对方的神情告诉我，他其实在回避。后来才知道，医生为了不影响伴侣的关系，不太会说是他人通过性生活传给你的。查出来的时候，我没有男朋友。我想起两年前自己的第一次性生活。当时因为很好奇做爱是怎么回事，我在社交网站认识了一个男生。后来我们约会，对方没有全程戴套。因为 HPV 病毒发展到高级病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想多半就是他了。前段时间，我看到一个女生在脱口秀上讲自己得 HPV ，颇有同感。她说拿检查报告的时候像参加了一场赌局，我每次也非常害怕。这一年来，我有过其他性伴侣也有过男友。无论何种情况，我都要求男性全程戴。我跟我女性朋友们聊天，发现许多男性不太主动全程戴套。我自己的经验是，我们一定要用特别坚定的语气提出要求。一般情况下，对方还是会尊重你。除非你遇到人品特别糟糕的人。治疗过程中，让我最恐惧的还是两次手术。一次是激光手术，另一次是利普刀。我记得手术室很冰冷，医生用一个扩阴器把你的私处给撑开。没打麻药，虽然痛感也不强，我整个人还是紧张到浑身绷紧。我问医生，我可以唱歌吗？她说，唱吧。我唱了两首 Taylor Swift 的歌。我在那唱歌，医生问我什么时候开学？在哪上学？边唱边聊天，我就好多了。第二次是男医生。我其实不太在意性别。但是我紧张得不太愿意张开腿，这位医生就有点冷漠地说，腿张开。说着还拍了一下我的腿。我想，为什么不能在意一下我的情绪呢？当男性生殖器官进入阴道，可能会带来疾病。而扩阴器伸进我的阴道，是为了让我治病。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我感觉真有些荒诞。

图说：小思每次看检查报告，都心惊胆战图片来源：小思提供

「不要怕，这不是你的错。」

刚查出来之后，我回寝室跟室友说这事。室友脸色变了，问我会传染吗？我也慌了，马上查了相关资料。我告诉她不会因为日常生活感染，希望她放心。我发现很多人害怕感染 HPV 是因为恐癌。我有个朋友感染低危型 HPV 后，真的特别慌。我说你放心，不要焦虑，这是个小事，咱们好好健康生活，靠抵抗力可以消除。孤独感充斥着我整个治疗过程，我很难找到一个人可以共情。即便是在病人圈里，我也是孤独的。做手术之前，等候室里面都是年龄大的女性。她们聊生孩子聊老公，聊对宫颈癌的恐惧。我年龄小又内向，无法插进任何话题。我还听说有些人在婚姻中突然检查出来 HPV ……幸运的是，我爸爸给了我很大的力量。我出生于单亲家庭，五岁时，我母亲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们父女俩关系很好，我爸爸向来很开放。有一次他发现我包里有避孕套，第二天，他从社区里拿来一大包避孕套，跟我说，「你以后不要买了，这些都给你。」这次检查结果出来后，我马上就打电话给爸爸讲了。我爸爸跟我说：「不要怕，这不是你的错。」口气很随意，但我知道他是希望我不要为此羞耻。那两个月来爸爸一直陪我去妇科，等我手术等了四个小时。今天回想，我能以相对平稳的情绪做完手术，正是因为爸爸的那句「这不是你的错」。是爸爸给了我最基本的勇气，有了这份勇气我才能走进手术室。他始终在陪伴我，没有给我任何一个机会自我厌恶。

图说：小思父亲陪女儿做完手术，一起回家图片来源：小思提供

有时我会想，如果我母亲知道的话，她会讨厌我吗？她会觉得 21 岁的女孩感染 HPV 是很羞耻的事情吗？她不能接受我躺在台子上，张开双腿，一个大工具被放进阴道的样子吧？我没有答案，我也得不到答案了。我要告诉未来的男友

因为这事，我有过强烈羞耻感。因为自己是在网上认识的男性，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很随便。因为是网上约的，我没法跟朋友讲出口。他们很可能会认为我就是个荡妇吧。外界关于 HPV 这个病毒的误解和标签都很严重，有时，我们甚至谈 HPV 色变。很多人会把这个病等同于性病，得病的人性生活肯定混乱。我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小姑娘说自己得 HPV 了，母亲谩骂她， 说她不干净。还有一个小姐姐说她皮肤上长了东西，竟然也是和HPV 相关，说「我一个没有有过性生活的人竟然感染了 HPV 」。还有一位男性给一位博主私信，说女朋友感染了 HPV 。虽然女孩 TCT 结果没任何问题，男方把这事告诉了身为医生的父母，父母还是反对二人结婚，两人分手了。我猜想，他的父母是医生，应该不至于认为这个病有多严重，可能还是担心女孩性生活混乱吧？这事让我有点难过，两人都相爱到要考虑成家了，却因为外界的标签无法再继续往前走。还有一个姐妹查出来感染高危，疯狂运动提高免疫力。她重点强调：「我两年内没有碰过任何男人」。帖子评论区很多女生说「远离男人保平安」，「活该啊，谁叫你相信男人」、「买个小玩具就好了」……在我个人看来，携带 HPV 病毒的男性不一定是渣男。但如果知道自己有 HPV，不提前告知对方且进行无保护性行为的人，我会觉得这个男性很恶劣。男性不戴套其实反映了他认知水平很低——他不知道对自己的健康负责，同时也要对别人负责。另外，我们也缺乏一些性健康的常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和很多男性一样，我以为避孕套就是用来避孕的。得 HPV 的女孩会有羞耻感，我认为也很正常。女性很可能会因为性生活丰富而遭受鄙夷。但如果一位女性天天告诉自己「不许羞耻不许害怕」，也不一定是好事。我希望这种恐惧是可以被允许的。我们需要体验它，在感知的过程中理解情绪的来源。整个治疗过程中，我在认真重新构建自己关于性和欲望的认知。

图说：小思画的宫颈图片来源：小思提供

其实性只是表面上的事情。我的观察是，一些享受快餐式恋爱的人内心是很寂寞的。很多感染者有多位性伴侣，就可能是因为内心太空虚了，情感需求得不到出口。现在的年轻人太情感饥渴了，但又很难拥有稳定的亲密关系。上个月，我重新去做了检查，结果显示 16 型已经转阴。我决定以后再谈恋爱，主动告诉男性自己得过 HPV。对方如果要了解真正的我，最好倾听这一段于我而言很重要的经历，看见真正的我。（小思为化名）

科普时间：HPV到底是什么？我们该害怕吗？有数据显示，超过 80% 的有过性生活的女性一生中至少有过一次 HPV 感染[1]。HPV 感染是一种比较常见的病毒感染，如同我们日常感冒一样普通。它主要通过性传播，进入生殖道、口腔或咽喉，从而导致黏膜皮肤感染。不同的 HPV 感染，可能引发多种不同的癌症，包括宫颈癌、阴道癌、肛门癌等一系列癌症。目前已发现的 HPV 有 200 多种类型。临床上根据致癌性，将其分为低危型和高危型[1]：低危型 HPV：不致癌，但是主要引起生殖器疣和良性病变；高危型 HPV：可以导致女性宫颈癌、阴道癌和会阴癌等。很多人感染 HPV 后，病毒可在数月到一、两年内被机体免疫机制自行清除。不过如果你的宫颈防御系统「破防」了，有几率导致 HPV 的长期性感染，这就有可能引发宫颈癌等疾病。 即使打了 HPV 疫苗，也不能预防所有的HPV感染，也要定期筛查宫颈癌。免疫功能正常的女性感染 HPV 后要发展为宫颈癌，多需要 15 年左右甚至更长的时间，有的人甚至终生不癌变，对于免疫功能异常的女性，也多需要 5～10 年。当你再看到 HPV 阳性这几个字时，不必害怕，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来源‬：丁香‬医生微信‬公众号‬（ID：DingXiangYiS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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