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冬至清晨,河南省籽粒村拉开一天的序幕,这是个以艾滋病闻名于世的村庄。
籽粒村距县城上蔡县20公里,在它周边附近有20多个村庄,都被确诊为艾滋病高发村。
整个县艾滋病感染人数有数万人,都是1995年前,在村里的非法血站,卖血被感染上的。
当时非法血站的“工作人员”,哄骗这些善良的村民,说是卖血有利于身体新陈代谢,非常健康。
而暗地里,血站在采血时,数人都用同一个针头,而这些针头和采血设备,从来不好好消毒。任由病毒细菌滋生,残害到更多人的身体。
接受采访时,一位大爷面对镜头,时而皱眉,时而低垂着头,“当时因为卖血,和家人生气的还不少。她(妻子)不让我卖血,我想着卖了好,得点钱,生活能舒服点哩,毕竟一窝小孩子,都等着吃喝”。
村里前不久修建了卫生所,每天都会有村民前来取药问诊。
卫生所虽然条件设备简陋,但很方便,村民们不用拖着病体,每天跑到外面医院去拿药了。
卫生所的诊室前,一位坐在板凳上的妇女正在输液,她名叫陈枝。左手局促不安的来回捏着输液瓶,一边抬眼望向自己的丈夫,“你说咱这病闹这么久了,什么时候是个头,真是急死人”。
边上身着蓝色衣服的中年男子半低着头,沟壑纵横的脸上,强带着笑意说道,“你心里放平静点,没事的。我也不是糊弄你,我们这些人,多少都比正常人多点心里压力的。咱毕竟不是健康人了,能想开些就想开点好。”
蓝衣男子名叫王新民,是陈枝的丈夫。今年51岁,是这个村庄为数不多感染却极少发病的人。他曾有幸福的七口之家,而如今除了小儿子和小儿媳,其余都患有艾滋病。
他最近每天都要陪身体虚弱的妻子,来卫生所打针输液。
从家里到卫生所,那条满是沙尘,泥泞不堪的黄土小路上,仿佛清晰的能找到两口子每天来回的脚印。
输完液后回到家,陈枝安静的坐在自家门口前休息。看着远处走回家的大儿媳和可爱的小孙女,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
她想起了大儿子以前很受欢迎,性格好,也乐于交朋友。那时候家里天天是门庭若市,往来家里玩耍的小伙伴络绎不绝。
后来有一天村里给了票,这代表是艾滋病的确诊了。听闻这个消息,那些曾经的朋友,和大儿子都拒绝来往了,大儿子再也没有朋友了。
这之后,大儿子经常会喝的烂醉如泥,一喝醉就会嚎啕大哭起来。
她这个做母亲的看着当然心疼。
相比愁容满面的妻子,丈夫王新民倒是显得挺豁达。
他说得这病,不怪人家躲着我们。谁都会害怕,艾滋病虽说不传染,但哪怕我们自己在别人面前,都会自卑啊。像是自己的人格都矮人一等了。
有村里的干部询问老王的近况。他说家人最近发烧的不多。而自己虽说病情不重,也会自觉拿药控制着。
他还比划了家里的药,堆的和小山一般多。简直和小卖铺一样,不夸张,哪天去他家里看看就知道了。
直到傍晚的余晖。微弱的斜映在枝头,已是黄昏时分了。
家里简陋的桌子上,摆了些碗筷,只有一小盆咸菜,和几碗清澈见底的淡粥。这就是一家七口人的晚饭了。
老王也曾和大儿子去贷过款,但是到那边人家一听说他们是艾滋病,转而一副嫌弃的嘴脸。翻脸就不愿意贷了,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办下贷款来。
隔天,老王的小儿子从朋友那边借了些钱,一家人打算想去集市弄些小猪崽来饲养。
集市上人多,妻子和老王去集市上转了一天,看了很多小猪崽。问了价钱,兜兜转转看了好几家,想着总是能找到更便宜的是最好。
这天,老王小儿子小威一天没出门,在家里打扫垒着新猪圈。
作为家里未感染艾滋病的人,他成为了家里唯一的劳动力。他说整个县城像他家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独家了,一家七口五个都得病。
直到干的满头大汗,他才去休息。点燃了一支烟,双目直直凝视着远方的村庄,长舒了一口气。
没得病是幸运的。但家里的担子,现在都挑在他身上了。
其实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没得病。如果有潜伏期的话,他希望这个可以再拖几年。
这样他还能帮家里再分担几年,否则的话。这个重担也许又要落到父亲身上了。
他还担心家里的小侄女,那么小就得了病。作为家里最小的一代,如果以后家人都不在了。小侄女以后怎么办,自己能好好活下去吗。
但是现在,小威也不多想,先努力挣钱把,撑起这个家,多一天是一天。
也许以后到了父母都故去的时候,好好安顿完双亲。那么他下半辈子,就可以安心的过下去了。
说完这些,他的嗓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此时刮起了一阵凛冽刺骨的寒风。晒在院子里的衣服,也被吹得漫天飞扬起来。有件大红色的外衣随风飘扬,仿佛成了这刻,黯然萧瑟的寒冬里,一束唯一光亮而温暖的色彩了。
看着猪圈慢慢的垒起来,老王脸上的笑意也开始增多了。老王说以前他也栽过桃树,梨树,苹果树。什么都试过,想着能挣钱就行。
过了几天,一辆装满小猪崽的拖拉机。停在了老王家门前,是他们买的小猪崽到了。
邻居问老王,你抓了几只哦。
老王笑颜逐开,冲他比划了一个“九”的手势。
老王和大儿子一起,把声嘶力竭叫喊小猪崽,一只只抬了下来,放到了猪圈里。
望着猪圈里这些活蹦乱跳的小家伙,老王心里盘算着,今年给它们养的白白胖胖。能卖出去得个好价钱,这样就能尽快贴补家用了。
阳光照在了这座热闹的小院里,连空气都变得温暖起来,一家人忙碌着,希望尽早把猪圈垒垒好。
地上扬起的灰尘,覆在了他们身上,却让他们的脸看上去,仿佛没有原来那般忧愁了。
他们的脸上都有了笑意,
仿佛未来有了亮光和盼头,
也许他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了吧。